田野中的运河历史 ——东阿、东平运河区域考察记

郑民德

迎着温暖的朝阳,吹着凉爽的秋风,聊城大学运河学研究院田野考察小分队又出发了,本次考察由郑民德老师组织,计有王玉朋、裴一璞、吕德廷、胡梦飞、吴金甲等六位老师参加,考察地点为聊城市东阿县,泰安市东平县,考察内容涉及河工水利、古建筑、碑刻、摩崖石刻等方面,搜集到了大量的民间文献资料,丰富了运河区域研究的资料基础。

田野考察的第一站为位于高新区、东阿县、阳谷县交界地带的位山湿地公园。位山湿地公园是聊城实施沉沙池扶贫旅游开发而建成的旅游公共空间区域,公园内风景如画,湖泊平静如镜,水车、绿树点缀其间,水草在微风的吹拂下来回摆动,让人心情舒爽。走在木质廊桥上,一支荷花从绿水中伸出,静默的开放,散发着芬芳,孤独而又倔强,仿佛一花拥有了一池塘。位山湿地公园对于黄河沉沙及水源输送具有重要的作用,公园的建设一方面能够发挥它的实际功能,同时也开放了一处民众休憩的后花园,观水、赏花、娱乐,对于放松身心,感受自然与生态的美,也具有很好的作用。

位山湿地公园

离开位山湿地公园,我们前往东阿县姜楼镇武当庙,在路途中,裴老师发现了一块立于村边的碑刻,这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们下车对碑刻进行了解读与拍照。该碑题为《修路碑记》,立于道光元年(1821)十二月,内容为该村三官庙前为低洼之区,遇雨即成沟壑,为便于民众,于是修路以便行旅,后列捐资人员与捐资钱数,这一块碑刻对于我们了解运河区域民众的公共服务设施修建,民众参与程度,百姓在公共事务中的物质资助具有一定的价值。上车后,我们不久到了邓庙村,邓庙武当庙及石造像为山东省文物保护单位,目前村落周边已拆迁,只有这座庙宇孤零零的立于村口,古朴的建筑、萧寂的田野,加上几个路人,让人有一种历史的沧桑感与怀旧感,仿佛进入了古代的情境之中。进入武当庙中,路两边树木林立,现代人的捐资助修庙碑有七八块之多,上面详列捐资人、捐资数额、捐资单位等。正面是第一座建筑,为三皇殿,里面供奉天皇、地皇、人皇及扁鹊、王守和、华佗、孙思邈等中国古代医学名家,其中三皇为宋元文物,石刻雕像活灵活现,威武肃穆,甚至连眼睛、脚趾、胡须都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一般,可见古人雕刻技术的精湛与艺术作品浓厚的感染力。后殿供奉主神武当爷,有“武当送子,有求必应”的锦旗,应该是附近百姓心愿达成后的感谢,陪祀有神农、伏羲等神灵,墙壁一侧有古代壁画一幅,上绘文武、飞天诸神,因年代久远,图画斑驳不堪,损坏严重,殿堂大梁为木结构,没有铁钉,构造精美,彩绘精奇。整座庙中有古代碑刻三通,风雨侵蚀严重,依稀可辨者为《万古流芳》碑,立于咸丰十年(1860),《重建醮碑记》,立于中华民国十五年(1926),另一块已无法辨认,让人遗憾。武当神信仰作为明清聊城地区一种非常罕见的信仰,通过对庙宇、碑刻的研究,对于我们了解区域信仰的特殊性、独特性及与区域文化的结合具有重要的意义与价值。

姜楼镇武当庙

武当庙神像

依依不舍的离开武当庙这一村落中文化遗产,我们驱车来到了姜楼镇魏庄石牌坊,牌坊有两块,分别为节孝坊与孝子坊,目前为山东省文物保护单位。节孝牌坊建于清康熙五十九年(1720),由州同魏沁向康熙帝申请,为自己孀居一生的婶母雷氏所立,高阔各为七米余,另一为孝子坊,立于乾隆四十五年(1780)为孝子应时武信郎魏惠饶建。在一村之中有两座保存完好的牌坊,这比较罕见,牌坊高大、挺拔,立于道路中间,节孝坊雕刻图案有狮子、神马、仙鹤、人物、牡丹等,工艺精美、细致,上刻有“节孝可风” 四个大字。孝子坊最上刻“圣旨”二字,刻有狮子、云纹、神鹿等图案,有字为“天良笃挚”及“硕德重乡评名标大名之室;纶言褒国瑞行居百行之先”等三幅对联,反映了清代对孝、节等儒家思想的重视与宣传,希望通过旌表及修立牌坊的方式予以宣扬,使基层社会百姓效仿与学习。离开石牌坊后,我们在魏庄村一路边发现民国碑刻数块,分别为《纯任自然》碑、《勷事》碑,其他几块已无法辨识。

姜楼镇魏庄石牌坊

魏庄碑刻

下一站我们到了东阿县铜城街道办事处的王宗汤村,在村子东南找到了仓颉墓,仓颉是黄帝时期的造字史官,是道教中的文字之神,其生卒地已无法考证,王宗汤仓颉墓实为龙山文化遗址,为山东省文物保护单位,巨大的封土有数米高,上面遍布青草,与周围绿色的玉米地,满布的荆棘形成了历史与自然最美丽的风景,在这秋色中,我们沉浸在怀古的情绪中,莫非数千年前我们的祖先仓颉就在这里创造了文字,延续了数千年的文明,而真实的场景可能只有考古发现去挖掘了。

仓颉墓

离开仓颉墓,我们来到了王宗汤村西的另一处文物古迹张本墓。张本为明代东阿人,曾任江西布政司右参议、工部左侍郎、刑部右侍郎、兵部尚书等职。目前张本墓地损毁严重,经历代盗墓贼的盗掘,所剩文物不多,只有数只石虎、石羊,两座石人俑,最珍贵者为《故资善大夫兵部尚书兼太子宾客张公本碑铭》,另有兵部尚书杨士奇撰文、礼部尚书胡滢书丹墓志,可惜未见。

张本墓神道碑

随后我们来到了黄河艾山卡扣,这里是黄河下游的最窄处,艾山与对面山岭将黄河夹在狭隘的河道中,汛期时黄河咆哮、怒吼,令鬼神震惊,真有一种惊天动地之势,不过此时已过了汛季,黄河静静的流淌,风景如画,上游与下游的河流与两岸山岭,沿岸树木,大禹塑像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远方的黄河与天际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是从天边流淌而来,湛蓝的天空,加上徐徐的秋风,在这样的日子里,站在黄河岸边,让人神清气爽、豪心万里,真正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壮美与心胸的开阔。

黄河艾山卡口

离开艾山,我们路径庞口闸,庞口闸主要作用是东平湖向黄河泄洪,闸有新旧两座,使用的主要为新闸,这里河道宽阔,不远处就是黄河,闸下形成了滩地与小型的湖泊,有不少群众在里面捕鱼,远处的河滩与沼泽地里植被密布,不时有黑色、白色的水鸟飞起,惊鸿一现,让人流连忘返,古人的智慧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宝贵物质、精神财富,其中水工技术占有重要地位,从秦朝监御史禄开凿灵渠运河,使用了最早的船闸技术,再到南旺分水枢纽工程的建设,为现在水工提供了丰富的经验。这庞口闸再也不用古代的木制或石制船闸,不再用绞盘或人力措施,而是用电提起铁质闸板,技术有了很大的提升,对于拦蓄河水,排泄洪峰作用巨大。

庞口闸一侧河道

随后我们来到了斑鸠店村,该村为唐朝开国名将程咬金故里,村口有巨型程咬金塑像,跃马持斧,威风凛凛,村中有程咬金祠,每年二月份有庙会,主要文物古迹有明代石亭一座,古碑两座,其中一座为《重修三官庙》碑记,由山西布政使司左参议汶上刘振先撰文、河南按察司佥事濮阳赵弘益书丹、福建同安县知县寿张邵希孟口口,另一碑因年代久远已漫灭不可识。

程咬金故里

三官庙碑

离开斑鸠店,我们前往六工山建福寺与里明窝摩崖造像,两处文物古迹为山东省重点文保单位,建福寺历史悠久,寺院古老,依山而建,分三进院落,有108级台阶,寺院恢宏、壮阔,有千年古刹之感,据《东阿县志》载该寺始建于武则天时期,金、明重修,现在寺院大门墙壁上镶有碑两通,其一为《重修山门记》,立碑时间为嘉靖四年(1525),另一碑为《重修山门助缘名氏》,立碑时间为嘉靖四年(1525)四月,另寺中还有其他碑刻数通,但经风雨侵蚀,历数百年,已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建福寺第三层大殿依山而建,甚至以山作为墙壁,殿中为摩崖造像,造像长14米,共有大小佛像49尊,最早者为长安元年(701),距今已有1300余年历史,穿越历史的时空,历经千年而保存,实属不易,其他造像有开元八年(720)、咸通十四年(873),开凿跨越时间为162年,目前很多佛像头部已经缺失,被文物贩子盗走,听乘凉的大爷讲,二十余年前寺院荒凉,无人看守,经常有大蛇、豺狼出没,所以人迹罕至,导致大量佛像被盗贼盗走,所以缺失严重,最近几年国家划拨经费进行管理,才使部分造像得以妥善保存。

建福寺山门

明嘉靖四年《重修山门记》

离开理明窝摩崖造像,我们前往司里山,这里也有大量的摩崖造像,时间更早,更为珍贵,目前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司里山又名棘梁山,位于东平县戴庙乡,南临京杭大运河,站在山上,可以看到不远处烟波浩渺的东平湖及绵延似长龙的黄河,大好河山尽收眼底。司里山摩崖是南北朝时期山东佛教造像的代表作,历经齐、唐、宋、明等朝,其中有一整块东西长33米,南北宽17米,高11米的岩石,上面刻有大佛一尊,小佛不计其数,计有千余尊,较为清晰者有600余尊,不过与理明窝类似,大量佛像或被盗贼整体凿去,或丢失头部,非常可惜。山上另有真武庙、碧霞元君祠、玉皇庙等建筑,另有碑数通,能够辨识者为《重修真武庙宋江井泰山行宫殿碑记》,为2001年的重修碑,另一为《万古流芳》碑,内容为《重修玉皇殿、泰山行宫、千手佛、观音殿、真武庙碑记》,时间为民国二十四年(1935),另有《重修巡检司土地祠碑》,立碑时间为民国九年(1920),《重修土地祠碑记》一通,时间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保存最好的为明崇祯九年(1636)的《设醮碑记》,这些碑刻对于研究运河区域的宗教信仰具有很大的价值。

司里山摩崖石刻

考察完司里山摩崖时刻我们结束了一天的行程,虽然已近天黑,但我们依然非常兴奋,劳累的一天收获很多,搜集到了大量的运河区域民间文献资料,这对于我们以后的研究能够提供丰富而详实的资料基础,让人欣慰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