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大学运河研究中心考察日志之一:走进运河三镇张秋、七级与阿城

 

张秋、七级、阿城是位于聊城市阳谷县属下三个默默无闻,甚至毫不起眼的小镇,在明清时期却是山东运河沿线重要的商业贸易中心,其依托优越的地理位置与运河交通,成就了数百年间的辉煌与繁荣。与当时全国闻名的商业中心临清、济宁相比,张秋、七级、阿城只能算作次一级的商业贸易集汇点,但是它们的经济发展程度却超过了一般的县治,在大运河沿线中起着商品中转与集散的作用。除了交通的优势外,明清政府在张秋设立水次兑军仓与管河郎中,在阿城设立盐兑分司,都对当地经济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同时也提高了这些运河城镇的政治地位。与其他运河城市一样,随着清末运河淤塞、黄河改道以及现代交通运输方式的兴起,张秋等运河小城镇也逐渐没落,走向了历史的尽头。虽然风云早已散去,运河也已断流了150多年,但是数百年的积淀与沉聚造就了运河城镇丰富的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加强对这些诸如碑刻、族谱、庙宇、民俗的保护与传承,对于宣扬运河文化,促进运河2014年申遗具有重大的历史与现实意义。2011年暑假,聊城大学教授、山东大学博士后吴欣老师在聊城大学运河文化中心、香港中文大学、聊城日报社的大力支持与帮助下,组织了一批骨干教师与博士生、研究生、本科生,展开了对张秋、七级、阿城等运河城镇的历史与田野考察,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四天,但是对于抢救运河遗产文化,加强对运河区域基层社会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学术语现实意义,同时对于参加本次运河考察的队员也是一种锻炼与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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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清晨亮的很早,但是天边的云却带着浓浓的热意,仿佛为藏在后面太阳整天的烘烤做准备。站在5号楼的窗口前,听着婉转的鸟语,心里有一种既兴奋又期待的心情。这是自己第一次运河考察,是一种期盼已久愿望的即将实现,不管有多么恶劣的天气,自己一定好好的跟老师与同学们学习,争取在这次考察中有所提高,有所收获,有所锻炼。    早上七点半,我们在东校老餐厅旁边的十字路口集合,参加考察的有历史文化学院的师生以及聊城日报社的记者。阳谷来接我们的司机师傅非常的热情,向我们讲起阳谷历史的时候,显得特别的有精神,不但滔滔不绝,而且绘声绘色、神采飞扬,这是一种热爱家乡的自豪感,从他身上我们也体会到了聊城人民热爱家乡文化的自觉。八点,我们准时出发,看着汽车驶出聊大,将周围的景物慢慢的抛到后面,我们内心期待显得更加的强烈与真实。      四十分钟后,我们到了阳谷县的张秋镇,住宿的地方在离镇中心不远的一个农村商务宾馆,虽然条件有限,但是这丝毫没有影响我们考察的热情,同时对于我们仔细观察农村,更方便的深入周边相关文化遗迹也是一种帮助。中午吃过饭后,我们一行13人,在烈日的陪伴下,开始了相关的运河遗产调查。在城坡村的田野中,我们发现了一块清代生员陈锡朋的墓碑,该碑立于民国二十年,为陈锡朋与其妻子的合葬墓,在村中我们找到了陈氏的族谱,该族谱已延伸至十二世,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中午在村东头,我们发现了一块名为阳谷县城故址的碑刻,碑刻说明阳谷县治本在城坡村,后来因为水患而迁到现在的地址。更让我们感兴趣的是在下一个考察对象——窟窿口村,听村里的老年人说,因为当年南宋皇帝赵构南渡黄河,他的坐骑不小心在窟窿口村留下了一个脚印,所以才有了今名。在窟窿口村我们收获颇丰,找到了当地大族沙家的墓地,虽然很多碑刻与坟茔早已荡然无存,但是仍然屹立的一块饱经风霜的碑刻讲述了沙家出人头地的历史,由于风化严重,很多字迹模糊不清,聊大的李德楠老师利用当地的土块涂抹碑上的字迹,才隐隐约约看清上面的内容,虽然中午骄阳似火,但是发现新的历史遗址,让我们把滚滚的热浪抛到了脑后。沙氏祖先起源于军功,先后担任过张秋管河主簿与中军守备,后升任京师驻防军官,他的子孙后代也多人中举或任官,在清代当地是一个庞大与显赫的家族。      一下午的考察,我们与复旦大学博士李德楠老师相随,我们学到了不仅仅是知识,更多的是相互之间的合作与默契。虽然天气炎热、徒步行走、缺水少粮,但是我们都克服了这些困难,因为只有通过脚踏实地,实实在在的锻炼,我们才能不断提高自己,鼓舞自己,充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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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们草草在路边的小摊上喝了一碗豆浆,吃了油条后又要上路了,今天我们考察的对象是张秋镇的西孟、东孟、董营、五里营、窦家营、李海子六个村庄,因为任务比较重,我们按照事先的安排,中午不回住宿的地方吃饭,自行在村里的小卖部买点吃的充饥就好。因为昨天穿的鞋不是很合适,所以我到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一双布鞋,布鞋做工不是很精细,但是穿在脚上很舒服,希望新鞋子能为今天的考察增加新的惊喜。走出店门,看到路中间的货车拉起一道又浓又密的尘幕,预示着炎热天气的考验又等待着我们了。     我们在领队康健军老师的率领下到达的第一个地点是东、西孟,两个村是以南北水泥路为分界线的,在人民公社化以前是同一个村子,叫做孟海。后来因为大炼钢铁与其他运动而分为两个大队,其中东孟以孟姓居多,西孟以周姓为主。我们在西孟的街头遇见了一个八十高龄的周大爷,据他介绍,西孟祖先明清时期从江苏镇江迁到东阿,由东阿又迁到阳谷孟海,其直系祖先是曾经担任过兵部尚书、漕运总督的周天爵。在周大爷家里我们发现了四通碑刻,其中门前为周天爵之墓碑,院子里的三通为嘉庆皇帝为褒奖周天爵的功绩而立的功德碑,上面介绍了周天爵的职位、谥号、事迹以及朝廷对其夫人的封赠。出了西孟,仅仅过了一条街就到了东孟,在街头的一个小商店里,我们买了几瓶矿泉水,顺便采访了一下店主。店主告诉我们,东孟居民是从山西大槐树迁徙过来的,应该与元末明初以及后来的靖难之役造成的人口锐减有关。东孟只有五百多口人,人均土地占有也仅仅一亩多,经济收入一直不是很好,村里的年轻人一般都到沿海城市打工了,所以村里留守的多是老人与孩子。在店主的指引下,我们找到了村里的族长孟大爷,孟大爷在村里德高望重,历史知识与古文字知识相当深厚。在孟大爷的家里,我们看到了其家族的族谱,其奉亚圣孟子为其始祖,延续数十代,不仅详细介绍了支脉传袭,而且涉及到了国内及历史上孟姓的名人。孟大爷对我们非常热情,而且沏茶给我们喝,并不顾年事已高,顶着炎炎的烈日带我们去村头看倒地的石碑,孟大爷说本来村里有家庙、关帝庙、周公庙、无梁庙等庙宇以及声闻数十里的铁钟,后来因为破四旧都砸了,村头的两座碑刻也是那时候残留下来的。找到碑后,我们仔细辨认,碑主为明末清初的卢应琦与清痒生孟宏桂,两碑均立于民国十六年,应为后人为纪念其祖先的续碑。在出村的小湖边,孟大爷用手中的铁铲铲了几下,即露出了一座掩盖在废墟与垃圾下的石碑,这座碑是明代痒生孟彦凯及其妻子的合葬墓碑,不但讲明其为孟子的第五十七代后裔,而且介绍了孟姓祖先本来葬于张秋镇城西西沙古堆庄南,后因祖坟林地狭窄而迁于孟海。     告别孟大爷后,我们徒步向董营进发,我们发现运河岸边有很多诸如曹营、王营、刘营、曹堤口、王堤口之名的村子,这些村庄应该为明清时期漕军及河兵的后代,因为军事驻防而落籍于此。行走在大路上,康老师对我跟宋辉师妹非常照顾,告诉我们要大步走,这样有益于在炎热的夏天减少体力的消耗。在董营我们发现了很多碑刻,大多为清到民国时期的,其中最有名的应该是清代太学生于建寅与奉直大夫陈怀玉的墓碑,于建寅生于乾隆二十五年,卒于道光八年,与其他碑刻不同,该碑更为详细的介绍了其夫人李氏的出身、性格以及籍贯。陈怀玉与其夫人于氏的合葬碑则比较简单,是其子监生于广运所立。据村里的老乡介绍,董营于姓居多,为明代大学士于慎行的后裔,迁移到此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出了董营,我们很快到了五里营村,我跟师妹宋辉在村头稍微休息了一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又进村寻找庙宇、族谱等历史遗迹了。在村尾我们找到了庙宇奶奶庙,据在旁边干活的一位大姨说,奶奶庙本来位于附近的湖边,后来因水大几乎没入其中,所以村民集资将奶奶庙迁到下边的平地之上。奶奶神是本村祈求生育子息的神祗,保佑本地居民的平安。新建的奶奶庙规模只有两间房,门前有两座石狮与三座石碑,均为现代人所刻。庙内有画像一张,供奉奶奶神,旁边墙上记载了修庙时众人的集资及日常的维修、庆祝花费情况。五里营以付、杨两姓居多,修庙时是出钱的主力,所以在村里影响最大。据村里纳凉的于大爷介绍,村子于姓最早迁于此,但是因为经济实力较弱,所以其家谱仍然在梁山,在村里属于附从地位。 考察完五里营,我们去了附近的金堤河。站在长长的堤坝上,看着宽阔的河水,内心有一种孔子所说的:“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觉,历史就像是长河,带走了太多的历史遗迹,所以我们子孙后代要好好保护残留的财富,而保护的路是漫长与艰难的。恋恋不舍得离开金堤河,我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到了今天考察的最后一站李海子,因为天色渐黑,我们只参观了当地的道教信仰任大仙庙与北海龙王庙,因为时间仓促,我们无法进入龙王庙内看里面的碑刻,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总结一下今天的收获,看了数十座明清时代的碑刻,多数风化比较严重,需要加强保护。另外我们还拍了三份家谱,对于我们了解当地居民的家族迁徙、世代演变、历史民俗都有一定的意义,最后参观任大仙与北海龙王庙让我们见识了区域信仰的形成、发展与传播,了解到了很多书本外没有的知识。

 

天气依然很热,任务依然很重,但我们斗志昂扬,准备迎接烈日与困难的挑战。考察的对象是刘楼、杨武岳、东西义和四个村庄。我们坐上车出发,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刘楼,在车上我就猜测,刘楼应该以刘姓为主吧,但是为什么有楼字呢?

到了村头,领队康建军老师给村里的刘书记打了电话,刘支书很热情的迎接我们,他向我们详细介绍了刘楼村的发展历史。果不其然,刘楼以刘姓为大族,其始祖于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迁到张秋镇,后因兄弟分居,其中的两支万历时来到刘楼居住,因村中有土楼一座,故名刘楼村。刘书记还说刘姓宗族的迁徙历史曾刻在同治时立的老碑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因政治原因而破坏。刘楼村紧靠张秋古运河,所以明清时期很多人参加了运河的改造、维护、疏通,甚至很多人通过运河从事商业贸易。在访谈中,刘书记告诉我们张秋运河有很多弯曲,其目的是为了方便漕船航行,以适应不同风向时船的运行,这样的知识我们从书本上学不到,所以很令我们惊奇。刘楼村有着悠久的历史,在60年代改造排水河运西沟时,曾经发现了很多排列整齐的大贝壳以及数量众多的制钱,据专家考证应该有数千年的历史了。

在杨武岳村,村里的高会计告诉我们,该村以陈、高两姓为主,而最早迁徙于此的杨家早已消声灭迹。杨武岳村人均占地一亩左右,灌溉水源全靠运河水,村里多为留守儿童与老人,年轻人基本都去大城市打工了。杨武岳村以前建有关公庙,因为民国山东督军张怀芝在该村有亲戚,所以庙的规模较大,有充足的资金来源,但是该庙也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消失。村里的风俗是每年过年时走亲访友,祭祀祖先,但基本没人信奉宗教。临近中午,我们准备出发,但是热情的高会计非要挽留我们吃饭,虽然吃的是凉面与蒜拌豆角,但是非常的美味与可口,这让我懂得了不是只有美味佳肴才吸引人的胃口,平常的百姓饭菜吃得踏实与香甜。吃完饭后,我出去看了一下村里的文化古迹,其中在村后有一棵数百年的老桑树,老桑树生长在坟洞之上,长的枝繁叶茂,是杨姓数百年前为其祖先所栽种。

下午两点左右,我们到了东、西义和,这里的风气比较闭塞,对族谱更是避讳甚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村子里,我发现了两通石碑,其中一座碑刻详细介绍了民国三十年创建学校及重修二郎神庙的经过,不但说明了建校、建庙原因,而且将各村集资人的姓名详列于后,对于经济史与社会史研究具有一定的意义。另一个石碑则历史悠久,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是明代中期大学士于慎行所写的修二郎神祠兼建禅堂碑记,从尚能辨认的字迹可以看出书法遒劲有力,是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据村里的老人介绍西义和以吴姓居多,明朝时从河南南阳迁居于此,本来在东、西义和交界处有关爷庙一座,但是庙里只有画像一张,没有石碑与雕塑。西义和村里有很多小工厂,如钢铁厂、化工厂,其经商风气较重,可能与景阳冈风景旅游区的开发有关。随着天色渐渐暗去,我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向我们介绍村史的吴大爷,向离这里1千米左右的景阳冈出发,希望在最后的半个小时领略一下美丽的风景,但可惜的是我们到达的时候已经关门,我们只能望冈兴叹了。

晚上,聊城大学运河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云教授来看望我们,给大家带来了西瓜、矿泉水以及其他一些营养品,王老师询问了我们考察的相关情况,并鼓励大家再接再厉,并且在考察中一定要注意安全,做好相关的保护工作。听着老师的鼓舞,我相信这一次考察一定会圆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