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7-17
历史就如同长河,大浪淘沙,留下的却是真金。如果从隋代开通京杭大运河算起,已经有1400多年的历史了,上千年间,大运河不但输送了维持封建国家得以正常运转的漕粮,更加快了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创造了不计其数的物质与非物质文明。所以运河不仅仅是一条河,更是中华民族的血脉,是横亘于祖国南北的一条生命线。
1855年铜瓦厢决口后,黄河北徙,山东张秋段运河被拦腰切断,此前的京杭大运河已不能全线通航,但山东济宁以南,临清以北至天津仍然能够通行部分船只,20世纪60年代后,随着现代交通工具的进步与科技的发展,古老的大运河逐渐失去了传统水运的功能,或被改为农田,或被植上树木,或成了排污的河沟,甚至成了垃圾场,再也找不到往昔的辉煌了。岁月悠悠,历史带走了所有了繁华与暗淡,只有大运河的故道宠辱不惊,依然望向远方,也许这是一种期待与渴望,是一种平淡中的积蓄,终有一天,大运河将会再现昔日的繁忙与兴盛。
三天的考察,让我的心情有激动,也有伤感。就目前看来,聊城段运河除市区、临清及阳谷段的张秋、七级、阿城保护状况有所加强外,其他河段状况不容乐观,其中北城办事处的曾归刘村,梁水镇的西梭村、蒿庄、小蒿庄、梁乡闸村、王屯、米屯、叶屯、郑庄,茌平县的邢胡刘村运河河道多已淤塞,甚至被完全填平,某些仅存的河道也非常狭窄,被两边的排水沟、树木、庄稼所挤占,河中不是布满垃圾,就是荒草、芦苇弥漫,丝毫看不到清澈的水迹,所以运河保护的重担依然是任重道远。
今天我们继续未完的考察任务,主要包括叶屯、梁乡闸村、郑庄、邢胡刘四个沿运村庄。在叶屯,我们采访了一位80岁的李姓大爷,他说:“叶屯计有400口人,700亩土地,村中百姓主要以种地为主。25年前的叶屯在古运河岸边,后来迁移到今址”。叶屯是一个姓氏较多的村里,有胡、叶、李、刘诸姓,除叶姓最早从山西洪洞县搬迁而来外,其他姓多来自于运河附近的其他村庄。叶屯附近的古运河弯曲较多,附近河道有辛闸、土闸、梁乡闸、戴闸等重要的水利设施,在明清甚至民国时期,叶屯运河上有大量的船只,这些船以风帆为动力,大的有数十米长,小的也有十几米,将南方的竹竿、沙篙、白红糖、杂货运往北方,然后再从北方带回煤炭、棉花等物品。李大爷介绍,20世纪50到60代,叶屯运河仍然能够通船,当时从临清到聊城运货的船只能装数千斤到上万斤重的货物,当水源不足或逆风而行的时候,常常有2,3人或5,6人在河边拉纤而行(人数与船只载重有关),船上满载的粮食、炭等物品满足了聊城本地的市场供给,甚至山西的煤也通过运河销往山东临清、德州、聊城、济宁等地。
李大爷通过回忆说:“以前村附近的马颊河河道非常狭窄,经常爆发洪水,有十年九滞,十年九淹的恶名,后通过大修水利工程,在运河底部挖了三个涵洞(俗称三眼洞,大的有3米高,3米宽),使马颊河横穿运河底部,通过涵洞分泄洪流,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水患,但因涵洞较小,效果非常有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60年代重新疏浚与开挖马颊河新河道,将涵洞拆除,才真正提高了堤防的抗洪能力”。另据李大爷介绍,叶屯因靠近运河,历史上发生了数次大的水灾与旱灾,其中民国年间范筑先主政聊城,某一年为防止洪水灌城,曾在十里铺村决开运河堤坝,滚滚洪流将叶屯、米屯、王屯等村庄全部冲走,甚至十里铺决口造成的深坑,直到近年才填完,可见当年洪水的严重。另外,民国31,32年(1942—1943年)聊城发生大旱,叶屯与周边村庄寸草不生,广大民众流离到山西、东北、江苏、鲁东各地,剩余的老年人与儿童只好食树叶而生。因地理状况的差异,叶屯地势低洼,所以发生水患的频率更高,每当运河水大,梁浅南北大水弥漫,从西南方向而来的洪水被运河堤坝独挡,于是就在附近村庄肆意横行,而运河东却淹不到。
离开了叶屯,我们到了梁乡闸村。该村先有闸,后有村,所以村子以闸命名。我们来到闸桥边,上面乘凉的百姓很多,据他们介绍,该村最早的居民也是从山西洪洞县搬迁而来(洪洞移民应该与元末战乱与明初的“靖难之役”有关),以前在运河畔有一碑,但目前仅见碑座,河边原有一棵数百年的大榆树,但也早已被砍伐,目前除了几块闸石,基本看不到原来的规模了。经过了解,目前梁乡闸村有人口1000多口,土地2000余亩,人均土地1亩多,耕地较为贫乏,村里的年轻人多外出打工,留守的多是老年人与儿童。在村中,我们采访了89岁的崔大爷,崔大爷一直生活在古运河畔,对运河非常熟悉,近一个世纪以来见证了梁乡闸运河的变迁。他说,民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60年代,该段运河一直通船,运送的主要是粮食、煤炭与南方的竹竿,大船有2间屋子那么长,用帆牵引,遇到水浅涩的时候,就会有纤夫拉纤,本村也有人专门从事这个工作,因当时百姓生活困苦,拉纤很少有给工资的,多为管一两顿饭,拉纤时,纤夫门光着上身,身上有擦汗用的衫子,齐声喊着“嗨,嗨”的整齐口号,一齐拉着船只前行。遇到大船过梁乡闸,需要用绞索将船绞过船闸,整条船过闸需要5,6人密切合作,方能顺利过闸。崔大爷说,梁闸村百年来遭遇过多次水旱灾害,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运河涨水,洪水都把梁乡闸的桥淹没了,水深多达2米,庄稼也全部被毁,百姓只能划船通行,当年饿死了很多人,甚至连树叶、树皮都被吃光。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又发生大旱灾,2年没有下过大雨,全部土地里没有一颗庄稼,寸草不生,运河也全部干了,变成了龟裂的土地,百姓只好在自家深挖水井,向黄河南、东北、胶东逃荒,全村仅剩下100口人左右。谈到这里,崔大爷眼睛湿润了,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一个近百岁的老人,对过去灾荒的回忆,不禁也深深的沉浸在了过去痛苦记忆当中,看到老人这样,我们也不忍心再去提那些悲伤的话题了。
崔大爷的儿子是一名教师,也非常热情,告诉了我们一些关于梁乡闸村的历史。目前村里共有1369人,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占三分之一,以前村里有三个庙,其中两个土地庙,一个关庙,但因历史原因,目前已全部消失。他说,60年代之前家门口的运河上经常有十数条船通过,60年代后基本仅有一两条船了,最后因水源缺乏,运河断流,再也见不到船的影子了。崔大爷的儿媳妇王阿姨(57岁)告诉我们,据老年人说,清朝的时候在梁乡闸旁边有一个衙门,博平县、堂邑县两县派官员在此查验船只,收取货税,检查船上是否带有私盐等违禁物品,并且有闸官、汛总等人员负责闸板的启闭,河道的巡防、堤坝的守护等,是运河上一处重要的水利设施。
离开梁乡闸村,我们又到了郑庄,看到与自己姓氏一致的庄子,内心感到有一种亲近感。郑庄有600到700口人,土地1400亩左右,因中午正是百姓午休的时间,所以我跟原杰师弟去看了郑庄的古运河,而孙老师与石师妹则在村里采访。郑庄运河在村南1公里左右,古河道已被树木覆盖,河面已经淤平,仅存南面一段河堤,该堤高约3到4米,宽7米,长40米,河堤上也布满了芦苇与杂草,有一种凄清与苍凉的感觉。古河道只见痕迹,在树木的庇护下阴凉清爽,两边是两道排水沟,用来灌溉与泄水,因前两天刚降过大雨,所以玉米地积水很多,居民们都在忙着排水,不过运河已经起不了作用,所以多少让人感到遗憾。
在郑庄村外的田地里,我们发现了一块清代的墓碑。该碑正面书写“皇明处士郑公讳字成德,配吴、张氏之墓”,立碑者是郑氏子孙。旁边小字书写“先祖系山西平阳府洪洞县民籍,自前明永乐间迁居至此,以前失传,至我太父郡痒生磐石公,协同贡生懋修、廷轩两公始创修谱牒,世系由是不紊”。另一边有小字为“监修保泰、文峰、月桂、连梅。林木系本乡栽植,迁居外乡者勿得干预(社会史中的宗族对祖产的规定)”,立碑时间是“大清光绪二十四年岁次戊戌阳月上郑氏合族”,碑阴是密密麻麻的郑庄郑氏沿袭情况。
离开郑庄,我们又赶往了茌平的邢胡刘村。邢胡刘由邢、胡、刘三姓组成,据86岁的刘大爷介绍,该村最早的人员也是从山西洪洞县搬迁而来的,明清的时候是三个村,分别为刘家堤口、邢家大楼、胡庄,晚清合成一村,改名邢胡刘。从村名看,三村均处于运河沿岸,所以村名有些带有运河特色,如刘家堤口,以前我们在阳谷考察的时候发发现,有很多叫皋、堤、海、营、闸、堡的村子,其实都与明清运河河工有一定的关系,这就是地理环境影响了地域文化,当然其中国家政策的因素占了很重要的作用。刘大爷说,明清时候,漕船从南京到北京,运载粮米过72个闸口(一说108闸),使南北货物得到了交流。民国年间,航行于邢胡刘运河上的船只还比较多,能装载数吨货物,最长的船10多米,小的3,4米,经常有纤夫拉船前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则逐渐变少。
今天就考察了以上几个村子,拍了一部族谱,三副家堂,两座碑刻,采访了许多老人,收获很大。我感觉农村的百姓都非常的淳朴,对待我们也很热情,这种热情往往也感染了我们,使我们探究古运河动力有了进一步的提高,争取在考察期间,更好的了解聊城,了解聊城段的运河文化。(郑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