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口的回望
王春花2013年7月23日
踏上火车的这一刻,心里有些许的激动,终于要回到阔别一年的第二故乡——聊城。在那里,我渡过了四年闲云野鹤般的大学生活。正当要画上大学生活的句点、决定未来方向之时,又选择了三年的研究生生涯,继续懒洋洋的呆在这座慢悠悠的城市。可能当时的我也没有想到,就这样在这座城市,在这宽广的校园里体味了七年的酸甜苦辣。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达了我的目的地。此时天正蒙蒙小雨,大家行色匆匆。虽然很疲惫,我仍然不自觉的选择了公交这个慢的可以的交通方式,可能这是近距离接触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的最好方法。同样的2路公交车,同样的交通路线,同样的时间,不同的是我成了这里的客人。成为客人的我依然觉得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感觉对面座上的乘客可能在某个时间曾经擦肩而过。
旋转大脑的开关,收起回忆与感性的大门,进入实践的正题。此次回聊目的是应导师的邀请,考察京杭运河沿线村庄,了解运河沿线的文化。此次考察主要以东昌府区和临清地区的沿运河的村庄为考察对象。休整一天后,在老师的带领下踏上了征程。这已是我第二次亲密接触运河和其沿线居民了。
这是曾被政府视为生命的河流,为了它,明清政府投入了巨大的经费,征派了大量的人力;这也是一条让沿岸百姓爱恨交织的河流,因为它,百姓可以有更多的交流的机会,也因为它,百姓们不得不忍受巨大的夫役征派,忍受家园被冲毁、田地不收庄稼的痛苦。据张窑82岁张大爷说,有句俗语能充分展示当年发大水的情形,“河西一条线,河东一大片”,一条线指运河,一大片指被运河水淹没村庄和田地。运河通水时,河两岸有非常多盐碱地,是河水长期侵泡的结果,致使庄稼收成不好,张大爷称自己村庄的土地是“两边有毛,中间光”,只有地两头有点草,中间碱性更大,庄稼根本无法生长。
走进村庄,我们能看到的已经不是当年运河沿线车水马龙的繁华局面了,在炙热的太阳照耀下,只有几位无事的老人在树荫下乘凉。聊城段大部分河道已被填平,偶有一段河沟,也已不是当年壮阔的模样,运河已经慢慢的被当地百姓遗忘。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找一些老人,勾勒一下运河几十年前的模样。80岁以上的老人能够记起的也只是运河最后的荣光,一些小船、对槽船或是小火轮拉着煤炭或杂货在运河上行驶,岸边背着纤绳拉纤的纤夫,以及那震天响的号子。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村名和地名不会忘记,这些村庄曾经与运河关系密切,辛闸、土闸,是运河闸所在地;戴湾、魏湾、朱家湾、马湾,以运河湾命名,“湾”是运河除了闸以外蓄水的另一个好方法,俗称“三湾顶一闸”;东、西梭堤,“梭”指像牛梭子,运河的拐角,与湾相似;摆渡口,当年运河上没有船,百姓想过河的话,需乘船渡过;左桥,村里原有一户姓左的人家,闺女出嫁之后需要经常回家,但经常发大水,无法回娘家,姓左的住户便建了一座桥,此村由此得名左桥。有些传说中的故事仍能让人想起各地人在此留下他们的足迹。隋老猴原是村庄的地主,家里有8顷地。一年冬天,沿运河经商的老板载着莎木往北去,因河冻不能通航,又无粮食,无奈之下,被隋老猴鼓动,贱卖莎木。因莎木太多,隋老猴家装不下,便敲钟通知村民,来买便宜莎木。张家营(后营)80岁大爷王继洲给我们讲了松树林的传说,松树林原为风水宝地,大家无法查清松树的数量,有个南方卖瓷器的,把自己碗扣在每棵树旁,查清了松树数量,把风水破了。此故事与运河上流传的“南蛮盗宝”故事非常相近。
俗话都说北京是被运河拉来的城市,运河沿线的乡村何尝不是。明清时期,山东移民众多,具体到山东地区京杭运河沿线来说,沿运河到此的家族也挺常见。魏湾镇东辛村的王大爷,现在70岁,他说自家王为本村独姓,家族从江西景德镇沿运河而来,在此开药馆。前辛杨庄的刘姓,也从江西建昌搬来,因陪伯父看病,沿运河北上,因水浅无法行船,之后落脚在运河沿线。朱官屯的房姓,原是苏州府昆山县人,洪武四年,因调迁东昌府,于是落脚到此地。
走到村里路口,已不是当时的路口。一个叫三里铺的小村庄,全村几百户人家。此村原来距魏湾码头三里,有几户人家在此开了饭店,很多运河商人来此吃饭歇脚,村子渐渐繁衍,成为现在的规模。
明清时期,不论乡村或城市,总会有大大小小的庙宇,可现今却很难见到。十字路口会建有土地庙,据老人们说,以前有人去世,都要去土地庙“照庙”(或称“报庙”),按照死者逝世的时间不同,选择不同的时间“照庙”或“报庙”。“照庙”或“报庙”时,亲戚应该都要到场。如今,土地庙被拆,报庙仪式也早已不举行,但有人逝世,家人会在十字路口烧轿子,寄托对逝世亲人最后的关爱。
站在村里的十字路口,可以穿梭在时光的隧道中,看看明清大运河的繁华与衰落,看看各地百姓的幸福与无助,也看看自已逝的时光。